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舅舅清瘦的身影,一半隱在陰影里,一半渡著光,無助與絕望彌漫在空氣中。他伸出食指指著樹邊那隨風搖曳的小草,沙啞的聲音如野獸低吼劃破寂靜的空氣,風往那個方向吹,草就要往那個方向倒。從前,我也曾經以為自己是風,可是最后偏體鱗傷,我才知道,原來我只是一株草。
抬頭望著一貧如洗的靛藍天空,我靜靜聆聽著他的傾訴,不愿去評價,也不愿多說。他淡淡撇了我一眼,夾起手里的的煙狠吸了一口,又摔在地上,用腳利落地把煙頭踩滅,嘴里吐出的煙霧朦朧了他的雙眼,看不真切,確感覺眼眶里漫著水霧。我們靜靜的靠坐著,安詳而靜謐。
一如憧憬一如年少時模樣
舅舅是揣著與宇宙抵足同眠的赤子心出去的。那天下午,陽光正好,他在小院的樹下,陽光穿過樹林的間隙將斑駁光影投在他的臉上。清亮的眸子里聚集著光芒,模糊了我的視線。母親拉著我的手把我拽到舅舅面前,看!你幺女都來留你了。你還要走?舅舅捏了捏我的臉蛋,惡狠狠的說,走!必須走,你看這小姑娘一點都沒有不舍得我!
西天的余暉灑下,小院里瘋長到半人高的小草隨風搖曳,舅舅提著行李箱,走了幾步,又停了下來,清脆的聲音壓的很低。太陽每天有升有落,人也有生有死,油鹽醬醋茶,吃喝拉撒睡,日子像水一樣不緊不慢的流。多么美好啊,可我想要的是,終歸不是這樣的生活。說罷,揮了揮手,頭也不回的邁出了小院。母親的身子微微顫抖似無助的小孩,他的背影漸行將遠,影子拉的很長很長。。那一刻,我覺得舅舅就如同那瘋漲的草。進屋時,一道帶有倦意的嗓音打破了沉寂,把那草除了吧。我愣了愣點頭說,好。
一如彷徨一如年少時模樣
雨絲細細密密的落著,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,這般落著雨的夜,舅舅帶著一身霧氣回到了家。他面色青白,臉上的胡茬還未刮,眼底的倦意似乎都要溢了出來。母親看著他心疼不已,恨鐵不成鋼,都說了大城市不好混不好混,還要去。說著,又上前去給他收拾行李,吆喝著,快,快去休息休息。他無神的應了應,猶如走尸般僵硬地挪進了房間。
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時模樣
我和舅舅坐在樹下時。看到那除掉的草長的更盛了,便指給他看,喏,前年你走的時候除的,那個時候有半人高,現在,比前面更盛了。他的背突然繃緊,眸色深了幾分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我叼著一根狗尾巴草,搖頭晃腦道,離離原上草,春風吹又生啊。一株草的頑強與毅力,恐怕風是永遠感受不到的。
過著些時日,舅舅心境開朗了不少,又開始和我互相逗趣了。
但我知道他心里始終有那么一個坎的。如果可以,我愿意他一如他年少時模樣,懷揣對夢想的追求,再踏上征程。
那時,我會對他說
愿你以夢為馬,隨處可棲。
愿你手執夢想,仗劍天涯。
愿你走出半生,歸來仍是少年。